【非常巷陌】把北二路的故事连起来，就是一场共和国工业的大剧

北二路·时光印记

□张瑞

从沈阳火车站东广场出来，沿着胜利大街向北走不到500米，就是北二路。

我对北二路的熟悉是从20世纪60年代末开始的。“马路两旁烟囱林立，马达轰鸣。”上小学时我在作文中这样写道。老师问：“你写的是哪？”我说是铁西区北二路，老师评语：“描写准确。”

那时我从工人村上车，坐在电车里，望着车窗外的景象，北二路两边是摩肩接踵的工厂，能听到叮叮当当钢铁的交响。

电车穿过北二路兴工街两洞桥时，能看到桥上隆隆驶过的火车。那时的我不知道，两洞桥上的火车道，在东北经济及中国近代铁路史上有着多么重要的意义。这条“长大铁路”穿过这座城市时，铁道东西两侧，分成了两个城区，铁道西边叫铁西区。

说到这儿，就不能不提及一下在北二路北侧的1905文化创意园，这里是当下网红的打卡地。但是，有的年轻人却不知道“1905”这组数字有什么寓意。

1905年，是中国工业企业萌生的年份，铁西区是沈阳工业的起源之地。以时光之名，以工业之名，1905文化创意园就此命名，并成为沈阳百年工业历史的文化地标。

第一枚金属国徽诞生

始建于1941年的北二路，全长将近6公里，东起北两洞桥，西至重工街。

穿过北两洞桥向西走不远，有一个社区，叫鑫丰又一城。上个世纪，这里曾是沈阳机床三厂所在地。在新中国成立的第二年，毛泽东主席接见了一名来自北二路的工人，他就是“新纪录运动”的创造者、沈阳机床三厂的车工赵国有，当时被誉为“开国劳模”。

与鑫丰又一城隔路相望的是20多层的荣富饭店，这里是沈阳低压开关厂原址。我上初三那年，也就是1976年，学校组织学生下厂劳动，我在这里劳动了半年。那时我就对沈阳低压开关厂有了大致的了解。

20世纪80年代北二路街景。

沈阳低压开关厂的前身始建于1936年，厂名为“满洲通信机株式会社”。沈阳解放后，沈阳低压开关厂发展成为一座具有现代化生产水平的低压电器专业制造厂。

在北二路兴华街的东南角，是大型家居装饰卖场红星美凯龙。上个世纪末，这里是沈阳风动工具厂原址。沈阳风动工具厂，是中国历史最悠久规模最大的凿岩机械和气动工具骨干企业。1948年11月2日沈阳解放，这个厂的工人们仅用1个多月就修复了四百多辆汽车，有力地支援了解放军南下。

北二路兴华北街交叉路口。

许多沈阳人都知道宜家家居和星摩尔购物广场，可是有的人并不知道，就在这块土地上，中华人民共和国的第一枚金属国徽诞生于此。那是在1951年的早春，每天在这条路上行走着一群最开心的人，只是当时出于保密的需要，这些人彼此相遇时只是会意的一笑，将难以言表的喜悦挂在脸上。直到1951年五一劳动节那天，当这枚金属国徽悬挂在北京天安门城楼上时，他们才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在北二路上纵情狂欢。

此后，这里又制造出中国第一台车床、第一台摇臂钻床、第一台卧式镗床、第一台自动车床和第一台数控车床。正因如此，沈阳被公认为中国的“机床之乡”，这就是在新中国工业有着举足轻重地位的沈阳第一机床厂。

1955年8月，沈阳第一机床厂生产出C620—1普通车床，这是中国人自己生产的第一台普通车床，这款车床被国内各大工厂大量使用，有力地支援了国内工业建设，并作为新中国建设的成果，被印在了1960年版2元面值人民币上。可以想象1959年10月1日，在新中国成立十周年庆典的欢庆时刻，从北二路驶过来的彩车上，《咱们工人有力量》这首歌是多么令人激情豪迈、心潮激荡。

晨曲暮歌里的青春岁月

当年这里临街有一排房子，是一个副食商店，商店不大名号却挺大，叫大飞跃，算是附近的一个地标，周围工厂青年男女约会时总会说，“下班后大飞跃见！”尤其是伴随着上下班自行车大潮涌来时，总会有人匆匆忙忙地在这里停下车，或买一包烟、一个面包，或买些下班回家用的油盐酱醋。

紧挨着大飞跃有一个饭店，当工厂下班静下来后，这里人声鼎沸的场景开始上演。附近工厂的工友们会仨一群五一伙来到这里，点上几个菜，当然少不了花生米和拍黄瓜，脚下踩一箱啤酒，情绪高亢地喝了起来，直到喊来满天繁星。

每天清晨，在朝霞热情的迎接下，北二路会呈现出一道独有的风景，开启一场盛大的巡礼。伴随着清脆欢快的车铃声，浩浩荡荡的自行车大潮涌来了。置身于这声势浩大的洪流，一辆辆游动的自行车，如画家笔下的彩墨，点染出一朵朵激越的浪花。这浪花有天蓝色的、草绿色的、土黄色的、深灰色的、乳白色的，从中也会看到年轻夫妇骑着带挎斗儿的母子车。从骑车人不同色彩的工作服上，很容易分辨出是哪个工厂的职工。那时，不论是上班下班，工人们几乎是都穿工作服，工作服既是身份的象征，也是北二路工人的荣耀。如今在南两洞桥下，有一组题为“晨曲暮歌”雕塑，就生动地再现了当年工人们上下班时的壮观场景。每次看到这组雕塑，我都感到特亲切，总觉得骑在前面的那个人，就是当年争强好胜的我。

北二路是一首百年工业的史诗。当年沈阳重型机器厂的晓凡、沈阳机床三厂的刘镇等闻名全国的工业诗人，就是在北二路涌现出来的。1984年，那年25岁的我，在当年《鸭绿江》8月份杂志上发表了一首诗，题为《通往工厂的路》，抒发了我每天早上在北二路上骑车去上班的豪迈心情。

前些日子，暮色降临时分，我穿过斑驳的光影，走到北二马路十字路口，看到在西南角有一座老建筑，上面写着“沈阳工人会堂”。熟知它的人会知道，这是原来沈阳电缆厂俱乐部，在一座座流光溢彩的商厦衬托下，如一个老者，深沉地打量着来往的车辆和行人。看到这一景象，我的眼睛不由一热，逝去的岁月里，我不知在这里看过多少次电影，如今兴华街上的老工厂已荡然无存，而当年这个全国最大的电线电缆制造工厂，以这种姿态在这里守望着。

40多年过去了，随着那青春岁月远去，我有一种紧迫感，如果现在不把这些路上我所知道的那些往事记录下来，就有可能随风飘散了。

大烟囱下的雄浑乐章

在宜家家居的西面，是鑫丰俪城和全季酒店，当年这里是沈阳冶炼厂。

记得我下乡当知青时，每次从农村回家，一进沈阳，远远看到的就是高耸入云的沈阳冶炼厂3根大烟囱。它们以天做丹青，高扬着手臂迎接我的归来。那时沈阳还没有高层建筑，在任何地方朝城区望去，都会看到这三根大烟囱直插云天。

3根大烟囱的高度分别为122米、120米、80余米，其中122米高的大烟囱号称“亚洲第一烟囱”。这3根烟囱和沈阳城区森林般的烟囱一起，汇成了一幅气势恢宏的风景线。

沈阳冶炼厂始建于1936年，原名“奉天制炼所”，是日本侵略者侵占我国东北后掠夺资源的产物。1948年11月沈阳解放后，工厂经过短短两个月的整顿和恢复，就开工生产，为全国解放战争和抗美援朝提供了大量制造炮弹的有色金属产品，为军工生产作出了巨大贡献。新中国成立后的50多年里，沈阳冶炼厂为国家提供了400多万吨的有色金属产品。在20世纪80年代，中国三分之一的黄金、四分之一的白银、五分之一的电铅、六分之一的电铜，都出在这个厂，在东北老工业基地对国家的巨大贡献中，沈阳冶炼厂功勋卓越。

在宜家家居的北面，就是重型文化广场，矗立着一座高大的持钎人塑像。1949年10月31日，沈阳实验工厂（沈阳重型机器厂前身）的工人们，在开国大典仅仅一个月，就在这里炼出新中国第一炉钢。仰望着挥舞钢钎的持钎人，我心潮激荡。模糊的泪眼中，又浮现出新中国第一台五吨蒸汽锤、运往抗美援朝前线的十万把军镐、第一台大水轮转轮钻、第一台大型斗轮挖掘机、第一台“穿江过海”的盾构机……我看见重机工业的开拓者王铮安、大转子小组组长陈富文、刀具大王金福长正站在持钎人身旁，那持钎人多么像被誉为 “火神”的炼钢工人、全国劳模杨洪吉的化身。确切地说，这持钎人塑造的是老一代产业工人的风采。

重型文化广场，记录了老工业基地的创造与辉煌，见证了沈阳工业艰难起步和飞速发展的非凡历程，承载了几代人对沈阳老工业基地的深厚感情。它不仅是传承工业文化的经典之作，更是新中国重机工人精神的图腾。

在北二中路保工北街西南角，坐落着一家星级酒店，也就是丽枫酒店，这里是沈阳蓄电池厂原址，它是中国第一家铅酸蓄电池制造厂。

在北二中路保工街的东北角，是现在的特变电工大厦，是沈阳变压器厂的原址。在共和国的工业史上，它是中国变压器行业历史最长规模最大技术实力最强的制造企业之一。提起沈阳变压器厂，我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人，我是在沈阳劳动模范纪念馆认识他的，他就是被誉为“全国工业建设十面红旗”之一的全国劳模、原沈阳变压器厂副总工程师王凤恩，新中国第一台5000千伏安大型变压器也是在他的手中诞生的。

继续西下，来到了重工街，也就是北二路最西端，当年这里就是人们所熟知的东北制药总厂旧址。

东北制药总厂前身是延安八路军卫生材料厂，是新中国成立后第一个制药基地，位列全国制药“四大家族”之首，涌现出了中国工程院院士安静娴、辽宁省劳模金润素等先进人物。

提到“东药”，许多球迷会津津乐道地谈起当年的辽宁东药足球队。那些年，通过企业联办，辽宁足球队这支中国足坛劲旅，身着印有“东药”两个赫赫大字的队服，南征北战，龙腾虎跃地驰骋在国内外绿茵场上，直取“足协杯”“甲级联赛”四连冠，屡树战功。东北制药总厂的名字，通过赛场、广播、电视台传播开来，“东药”的名声在国内外大振。

北二路不相信眼泪

到了20世纪90年代，北二路许多工厂的烟囱好像一下子都“戒了烟”，我作文里“烟囱林立、机器轰鸣”的场景，突然冷清了下来，铁路专用线上的火车也不像往日那么轰鸣了。市场经济大潮的袭来，北二路上那些计划经济时代的“硬汉”茫然失落，减产、亏损、下岗、转产、被兼并接踵而至，以往生机勃勃的北二路，满目萧条。北二路上30万人的产业大军，超过10万名职工下岗分流，“亏损一条街”和“下岗一条街”，成了北二路的代名词。

被困境掣肘的北二路，直接影响了沈阳市的经济发展。短短不到10年的时间，沈阳工业总产值由全国第四位猛跌至第二十几位。让很多人难以接受的是，沈阳冶炼厂——那个被认为“不可能亏损的企业”，也难逃破产命运。而破产的导火索，却是在辉煌年代鲜有考虑的问题——污染。其实，污染早就存在，只是伴着冶炼厂的辉煌，污染问题随增产而愈发严重。烟囱对环境污染和生活造成的严重影响，受到环保部门高度重视。

2002年，北二路拉开了“中国装备制造业第一迁”的序幕，在铁西老工业基地“东搬西建”中，沈阳低压开关厂第一个搬迁到了沈阳经济技术开发区。

2004年3月23日清晨，伴随着北二路上传来的“轰隆隆”沉闷的巨响，3根大烟囱如同工业舞台上的3个演员，在表演了让人难以忘怀的节目后，朝着3个不同方向“鞠躬”谢幕，化作一团尘埃，恋恋不舍地缓缓散去。此刻人们似乎忘记了由于它的污染造成的危害，许多人很早就赶到爆破现场，自发地向它们挥手告别，北二路不相信眼泪。

4年后，在大烟囱倒下的地方，铁西区获得了联合国全球宜居城区示范奖，一个新铁西，一个新的共和国装备制造业基地，正热情地承接新时代的朝阳。

随着岁月的流逝，许多往事渐行渐远，有关大烟囱的笔迹也越来越淡，但我们没有理由允许一切付出与承受都被轻描淡写，成为过眼云烟。毕竟那是一段如火如荼的峥嵘岁月，那是几代产业工人无法抹去的印记。

后来，华晨宝马在铁西建厂，大批配套商跟随而来开进北二路。随着老工厂的搬迁，房地产和商业迅速“填充”进北二路和附近几条街区，一个全国性的汽车贸易产业带迅速形成，北二路再次张扬起不可遏制的生机与活力，2009年，北二路汽车贸易特色街被正式授匾命名中国特色商业街。

2016年，经历了壮士断腕般的“东搬西建”，铁西区委、区政府从铁西广场搬迁到原东药集团旧址，形成了新的铁西政务中心，为重振旗鼓的北二路，画上了一个寓意深远的坐标。

波澜壮阔的时代画卷

如今走在北二路上，新潮的商业楼盘鳞次栉比，豪华酒店金碧辉煌，庞大的金属雕塑伫立街头，用现代都市的体征铭记着老工业基地的辉煌历史。

北二路上的口袋公园。

北二路是一幅波澜壮阔的时代画卷，北二路见证了东北老工业基地的兴衰。走在这条马路上，仿佛能听到老工业区改造的奋进脚步声。每一座厂房里都有辉煌的传奇，如果把北二路的故事连接起来，不啻是一场共和国工业的大剧。

恍惚间，我的眼前闪烁着炉前璀璨的光与火，耳边回响起机器的轰鸣声，北二路是一个工业舞台上的交响乐队，在那如火如荼的年代，这支庞大的音乐家族，在星光灿烂的天幕下，激情地演奏着一支雄浑澎湃的中国重工钢铁交响曲，又一次把我带入了那激情燃烧的岁月。当然，毋庸讳言的是，也曾夹杂过一小节低沉的颤音，在今天听来，其音色也是值得回味的。而我有幸成为观演者中的一员，感受到了高亢雄浑的旋律。

前几天的一个早晨，我又一次来到北二路，当我在北二路西端的重工街上向东方远眺，我的眼前又浮现出30万产业工人从城市的各个角落朝这里汇集，一条汹涌澎湃的自行车洪流，涌入大小车间、厂房。依稀间，那气势恢宏的北二路在我的眼前矗立起来，我看到那一条条横卧的街道就像是一根根肋骨，在这一根根肋骨两端，分别坐落着东北制药厂、沈阳变压器厂、沈阳机床一厂、沈阳冶炼厂、沈阳重型机器厂、沈阳电缆厂、沈阳鼓风机厂、沈阳低压开关厂等37家大型企业。北二路好似一根脊柱，那北两洞桥，便是脊柱上的臂膀，南来北往的铁路如同延伸的手臂，一列列火车鸣着汽笛，载着一台台机床、一台台变压器、一台台水压机、一台台发电机，消失在视线的尽头，奔向一座座矿山、水电站、油田、山乡……

如今，那火红年代驶向了远方，但这里留下了我青春的轨迹，只要北二路还在，曾经的辉煌就不会消失。

这是一条承载着光荣与梦想的路，是一条缀满了新中国勋章的路。纵观古今中外，再也找不到一条像北二路这样的路了，因此我更愿意把北二路称为“中国工业第一路。”

来源：沈阳日报

编辑：王沛霆

责任编辑：张红军

离开23年了，他的办公室为啥还保留着？

在重庆西南医院烧伤研究所8楼

有一间充满“年代感”的办公室

办公室的主人

是我国烧伤医学的开拓者与奠基人之一

黎鳌

他1994年当选为中国工程院首批院士

1999年因病去世

虽然已经离开23年

但透过这间原状保留的办公室

人们依然能感受到老一辈科技工作者

赤诚报国、艰苦奋斗的宝贵精神

1917年，黎鳌出生于湖南

纷飞的战火中，他辗转多地求学

新中国成立后进入西南医院前身主持普外科工作

黎鳌发现

大面积烧伤病情复杂、病程绵长

是威胁民众生命健康的重要隐患

但国内的救治、研究基础十分薄弱

1958年，他提交了一份烧伤防治研究请战书

放弃奋斗多年的普外专业

牵头组建烧伤救治小组

这一干，就是40余年

当时，救治小组仅有3名医生，6张病床

他对大家说，干工作不能等、靠、要

没有条件，可创造条件

为了抢救重危病人，他曾连续20多天

每夜只在办公室竹椅上坐着打盹

黎鳌与烧伤医学的开拓者们

率先制定了计算烧伤面积的中国九分法、三医大抗休克公式等

经过10年攻关

对吸入性损伤这一世界难题提出了创造性救治原则

令国际烧伤学界刮目相看

1985年，由他领衔完成的“烧伤的研究”获国家科技进步一等奖

直到今天

这些理论与方法仍然指导着烧伤的临床救治与研究

经过60余年艰苦创业

我国烧伤医学从无到有

西南医院的这间专科病房也发展为

集国家临床重点专科、国家重点实验室为一体的

收治规模、救治水平、科研能力国内领先、国际知名的

综合型烧伤研究所

成功救治烧伤患者20余万例

1994年，黎鳌荣获国际烧伤医学最高荣誉伊文斯奖

仅过了5年，82岁的他溘然离世

为了表达缅怀

这间他曾使用过的办公室被原状保留下来

此后，烧伤研究所大楼历经两次修缮

黎鳌的办公室依然保留如初

办公室对面还建起了一间陈列室

并经常开展纪念活动

成为烧伤所的精神象征

激励后人拼搏奋进

黎鳌生前常说

学科的发展，人才是关键

他拿出毕生积蓄

创立了黎鳌烧伤医学奖励基金

先后有10多名国内杰出青年烧伤专家获得该奖

黎鳌院士不仅留下了硕果累累的学术成就

更留下了宝贵的精神财富

那是关爱病人、珍惜生命的秉性

精益求精的医道和永无止境的追求

让我们以老一辈科技工作者为榜样

不断拼搏、奋进！

策划：王金涛

记者：周闻韬、赵小帅、孙林悦（实习）

来源： 新华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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